第五章 对于漫画家来说有了一次腰斩就有第二次
许维维的眼皮不停跳着，她不仅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进错了房门，但转过头，怎么想她也想不明白莉莉给自己的钥匙怎么能打开别人家的房门。
不不不，这的确是漫画家牛优莉那欠缺打扫收拾的家，这怎么看都是莉莉的狗窝，可是——
“讨厌——”
“别闹了，唔……看我的——”
“起开啦——”
咔嚓——！
维维觉得自己赖以生存的世界已经在前一刻毁灭了
【怎么可能？为什么老处女家里有男女戏谑亲热的声音！】
总体来说，同样没有结婚的维维是不服的。
“呜呜呜——”
可不时传来的莉莉的娇喘和床上的响动怎么看都是现实中发生的。
【不不不——果然还是我走错了。】
她是这么说服自己的。
【还是赶紧走吧，别打扰人家办事了。】
于是她拿起了掉在地上的提包，蹑手蹑脚、偷偷摸摸地向大门走去。
【等等——！】
许维维同学转过头的时刻好像瞥到了什么，【不会吧——】，她僵硬地扭过去定睛一看，没有错……【这是校服吧！还有书包！】
完了，一切都完了，莉莉到底做了什么。
维维回想着事情的起因经过，好像想通了什么。她理解到了莉莉对生活的失望，还有常年来单身的孤独，一定是这样，才造就了她的今日——居然对还在学校的小男孩出手了。
【啧，为什么觉得不甘心。】
没错，维维可是一早去了趟编辑部就坐地铁赶到了曾经的同学、现在负责的漫画家莉莉家里，结果——
终于，终于，许维维小姐忍受不了这种屈辱了，居然要被迫听这种**，这一定是那个烂女人的报复，她不禁河东狮吼。
“莉莉你他妈的快出来！不是你约老娘碰面的吗！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“咳咳。”
不得不说，现在的场景有点尬尴。
我和小姨都穿着轻薄的睡衣，像做错事情的小学生一样端坐在这个一看就很干练的短发丽人面前。
和小姨不同，人家穿着得体整齐，鸡心领的毛衫里面套着白色衬衫，长裙丝袜，优雅中还捎带着点年轻女士的时髦，本来是回头率颇高的打扮现在却只能映衬她那愤怒的俏脸了。
“所以说，这是我外甥了。”
小姨就像古时候的小二一样指着我唯唯诺诺地向她的编辑解释道。
看不下去了——实在看不下去了，这么弱气的小姨，刚才和我争执的勇气呢！
“也就是说，你连自己的外甥都不放过了吗——啊？！”
“所以——”
“别跟我扯有的没的！你不要脸，我们编辑部我们杂志还有脸呢！”
喂喂喂，怎么说得这么难听了……不好，小姨貌似也忍不住了，“许维维！你别以为老娘好欺负，你TM不就是未婚夫是个矬子吗！老娘就算和外甥【哔——】来【哔——】去，也比你强不知道多少倍！”
啊啊啊，我什么都没听到，我是祖国的好花朵——
“我我我——你还不是老处女！好歹我大学还交过——”
“交男朋友？！第一个是个渣男脚踏五六条船，第二个是什么来着？第二天就想和你开房去——不得不说，真是经验丰富——”
“你！”
之后就是大龄剩女们丰富的撕逼内容了，扯衣服扯脸扯淡扯资历，待二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后，终于消停了下来。
“那个……”我试着缓和气氛，向那位自称是小姨编辑的小姐搭话道，“编辑小姐？”
“哈——！？！”
为什么要一副小混混的模样！你和小姨上学时候是不是不良少女组合？！
“其实都是小姨啦。”
我很不擅长应付这种年上且未婚的暴躁角色，于是把一切罪过全推给了那个本就很出格的家伙。
“什么？！”
然而，那家伙火又上来了。
“还不是你，你老抢我手柄做什么？！”
“大早上玩游戏的你还有理了！我还在睡觉啊！而且你到底为什么要伤害光雄，光雄为你做了多少，你居然要答应那个明显就是渣男的龙介！”
“你这是在睡觉吗，剧情不是很清楚嘛——还有你个小屁孩懂什么！光雄就是那种缠着你不放的人，粘到不行的，龙介看起来是渣男，其实只是傲娇而已，而且他才是最懂主角的！”
恩，看官你想得没错，我们其实在卧室是在为了乙女向gal打闹。
“屁啊，什么懂你！就是长得帅，打扮杀马特而已吧！你这种大龄剩女是不是就喜欢叛逆男！”
“你说了大龄剩女了吧！你对小姨我在说什么，你知道吗！”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你们够了啊！小学生吗！”
编辑大人终于受不了我们的胡闹，“抢个手柄都像【哔——】一样，你们到底是有多欲求不满！”
“你才是！相个亲就要结婚，是有多饥渴！”
然后责任编辑和漫画家又进行了持续二十分钟的友好交流……
衣服更乱的二人终于气呼呼地盘腿坐到了地上，为什么是地上？地上已经摆满了各种衣服和坐垫了，完全可以坐下去了。
“艹，大早上你就给我来这套——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，老娘看你失业好心安慰你帮你想新连载，你居然完全忘了。”
面对编辑的指责，小姨叼着薯片望着不知在哪的美男完全当做没听到。
“喂！你听到没有！”
然而小姨只是扶了扶已经扭曲的眼镜，掏了掏耳朵。
“啊啊！”
不好，大龄剩女果然易怒值是max的。
可预料的爆发没有到来，编辑小姐挠了挠本来就很乱的头发，“算了，反正这次的确是我对不起你，没跟你说清楚。【哔——】的那帮人你也不是不知道，天天就没事找事，以找事为己任，以腰斩漫画动画为乐趣……下次别再搞那些敏感话题了。”
“嗯。”
小姨再次扶了扶眼镜，勉强答应了下来。
“那么有什么想法了吗？”
“什么啊。”
“连载！”
编辑小姐拍着靠垫不停地发泄冲动，“所以不是你叫我来的吗！”
“啊啊，都是这小子的错，一时冲动。”
“喂喂喂！为什么是我的错！什么叫一时冲动！你不是漫画家吗！画漫画开新连载不就是你的工作吗！为什么好像酒后失言一样！你也是好好想想作品啊！”
“莉莉的外甥啊——”
编辑突然有些呆滞地看着我，“以后毕业了，要不要来杂志社当编辑呢？”
什么啊！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安利了！难道我刚才颇有编辑催稿的风范！我才不要啊！小姨这种丧女漫画家的稿子岂不是和老头拉屎一样难出！
“啊啊啊啊——算了，我先出去了，今天没课但还要去学校弄校庆的事——对了，小姨，你别忘了演讲，有时间准备准备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两个女人目送着简单捯饬捯饬就出门的少年，都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申请。
“想到少女时代了吗，魔鬼编辑。”
戴着老土眼睛穿着睡裤白T恤的女人说道。
“怎么可能？不像你，我才没老到那种地步。”
短发苗条的编辑小姐回敬着。
“哼——结婚的事怎么样？又延后了？”
“恩，都还没准备好……”
“我看只有你吧，据说你那——”
“好了，说正经事！”
编辑小姐粗暴地打断了漫画家的讽刺，“什么题材，有意向了吗。”
“嗯……虽然不好意思，但女性漫画家，果然还是恋爱吧？”
看着那眼镜女人调皮的笑容，让和她同学多年又共事多年的编辑作呕不止，“恋爱？你谈过一次吗？！”
“游戏里经验丰富！”
“滚——”
之后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，房间里只有漫画家嚼碎薯片咀嚼的声响。
“其实也不是不能再想以前那样。”
编辑打破了沉默，“你很擅长非恋爱写实的学院题材，就继续画呗。”
“说什么傻话。”
漫画家继续嚼着薯片，“呜呜，你比我更清楚吧，这十几年趋势不一样了，越来越多杂志甚至都不接受写实题材的稿子了，就算搞笑漫画，尺度也很紧张的。”
编辑无法反驳，只能点点头，“但是——只要内容有趣，为什么要拘泥于内容是不是现实，很多漫画大师都喜欢映射的……就算你画一个幻想的战斗题材，你的角度也和那些少年漫画家不同吧！”
“得了吧，日本那边硬派的幻想也没几个了，而且现在也不流行用幻想世界来思考现实世界了，现在的潮流啊，是设定、画风、妹子、妹子、妹子……”
“啊啊啊，都是妹子不就好了！你干脆画百合吧！”
“咦？！”
漫画家的眼镜亮了起来，“不错嘛，维维，有想法！”
“喂喂喂！我只是随口一说！”
“对现实绝望的女人，只能在与同性的情感生活中获得安慰——”
“怎么有一股女权主义味道？”
“那对被折磨到绝望的女人，只能通过同性才能获得性感？”
“太**了，初审都不会过了吧。”
“那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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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在小姨的家中，她和编辑讨论了无数个想法，然而傍晚我回到家中，他们依然毫无收获。
送走了不愿留下吃饭的编辑，看着铺满地面的乱涂乱画的稿子，不禁叹了口气。
“就没有一点想法吗。”
“……”
小姨没有说话，只是光着脚丫子啪嗒啪啪哒地走到厨房从冰柜里拿出了一听啤酒。
“怎么了？”
啪嚓——噗噗。
小姨打开了拉环，喝了一口。
“有……可被上边否了。因为被勒令停载了一次，所以都很小心。”
“那——”
“连载没戏了，至少这几个月是没戏了。”
什么？！
“等等，连载没戏了什么意思？！”
“就是我被雪藏了，懂不懂？”
“喂！我可是今天和委员会的人吹过b了，我小姨才思泉涌，不用几天，就能看到新连载的消息了！”
“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啊！哪有那么容易！还有为什么要自曝家丑！”
“嘛，”我学着猴子的样子挠着头，“我觉得还是说清楚，把话说开了好吧，起码比人家到时候自己发现好。”
“那你们学校的有没有说什么？”
“没，他们好像觉得漫画家被腰斩是常态，还要问你腰斩的感受。”
“什么鬼！”
“今天不行，就明天再试试。”
小姨点了点头。
那时候的她点了点头。
她不是个喜欢放弃的人。
是的，没人喜欢放弃。
没人。
但是——
从那开始的一个月，《漫画文艺》杂志社否定了小姨提出来的一切方案，然后不止如此，他们还挨个指出了小姨想法中的越轨之处，这个不能谈，那个不能谈——
小姨又回到了被腰斩那几天的颓废状态。她的话越来越少，不喜欢听我谈漫画，每次只要提起新的企划她就闹别扭一般地离开，只有我叫她玩游戏时才能见到难得的笑容，然而也是那么不自然，甚至睡觉的时候她还紧紧靠着我，就像小孩子一样寻找依靠。
今天早上我起床出门前还特意安慰过她，“要是不行就别勉强了，我和学校说说。”
可是她却摇摇头，“我一定要去，我一定会去的。”
“不用——”
“怎么能让你丢脸。”
“不会的，小姨不会让我丢脸，即使你不好——”
“谢谢你，序礼。”小姨还没来得及戴眼镜的眼睛里包含泪水地说道，“就当是个告别吧，今天。你知道吗？维维都放弃了，她甚至说要给我介绍个编辑的工作或者让我回到银行……漫画家是个容易过气的职业——”
“你又不是没钱，过了这一段风头，就会好的。”
小姨蜷缩在被子里，把脸也塞进了枕头，“不，也就到此为止了……我画不了想画的了，你知道吗？虽然没告诉你，但编辑部的人甚至给我指派过策划，让我去按照他们的想法画一些幼稚又无趣的模板——我，我怎么可能能回去。”
是的，那是一种侮辱了，漫画家不是只有漫画画技的匠师，不，应该说就算匠人也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制造物品吧。
“今天我会去演讲的，就当做一种告别吧，也劝劝现在的年轻人，别抱什么期望了。”
“真是的，临走还要打击一下后辈。”
我苦笑着，摸了摸她因为睡觉压乱的黝黑长发，就走出了卧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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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说，没办法了吗？”
袁澄意外地感性起来，“大人的世界啊。”
我和袁澄还有茉莉坐在学校庭院里的槐树下，看着校园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，自身心中却只有凄凉。
“别不高兴了。”
袁澄说道，他指着在操场上林立的小摊铺，还有活动楼里面特殊的店面，“既然不想去听演讲受那罪，就跟我去好好玩玩吧。”
“……”
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。
的确，小孩子和青春女生们的欢快声音让人愉快，可我究竟放不下小姨。
“袁澄你快滚！”
茉莉踢着他的小腿赶走了这个憋不出好话的损友，待袁澄彻底消失在人群里后，我的这位青梅竹马露出了我从没见过的温柔表情。
真是的，我也是个闹别扭的家伙啊，竟然会让她来安慰我。
“你看，今天天气多好。”
“是啊。”
校园也被装点得五彩缤纷，漂漂亮亮，充满了平时没有的活力，就算平时最老实的学生也会是操场上变装的吉祥物人偶。
不得不说，茉莉安慰人还是有技巧的，完全不谈之前的憋屈事，只谈现在未来。
“班里的展览你去看了吗？”
“老姜那家伙自得其乐，弄得满屋子各种食物的照片，看了更饿啊。”
“那操场上厨艺手工部他们的小店去了吗？”
“不去了，还没饿到那种程度，他们的手艺我可不敢恭维……再说——”
“再说？”
“再说之后小姨演讲完，还说好一起吃饭去呢。”
“是啊，你的小姨——”
茉莉的声音变得莫测起来，坐在长椅上踢踏的小腿也停止了，突然，她转过头向我展示出了一个沁在阴影中的微笑，“那你能和我说说吗，为什么一个月来都和你小姨睡在一起吗？”
唉？……原来是想问这个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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